吴晶

(相关资料图)

【编者按】

盲人长笛演奏家吴晶的故事早已广为人知。幼时因疾病双目失明，但她从不向命运低头，求学于扬州特殊教育学校，在扬州读书时，吴晶在音乐和体育上表现出非凡的才华。她的体育生涯共获14枚金牌，收到哈佛、耶鲁等名校通知书，还成了长笛演奏员。2022年5月,她的个人自传《我听见这世界缤纷》正式出版。

近日，她的黄桥老乡赵晋成撰文回忆了他和吴晶从相识到熟知的过程，认为吴晶成长的道路殊为不易，“活出了自己的风采”。本报今予编发，以飨读者。

■赵晋成

曾是我发小和同事的孙德林老兄，给我推荐从扬州特殊教育学校走出来的黄桥小老乡、被誉为“中国的海伦·凯勒”的吴晶所撰写的自传《我听见这世界缤纷》一书。该书讲述了她从一个自幼失明的普通乡村儿童，一步步成长为享誉世界乐坛的盲人长笛演奏家和中外交流活动家的心路历程。

其实书中好多故事和经历，在这之前我早就听德林兄说过或亲自见证过。

同时，德林兄还给我发来一首他为吴晶特意创作的歌曲《我听见这世界缤纷》，说让我好好听听，提提意见。

看着乐谱，我轻轻哼唱起来——

我的世界漆黑一片，

看不见高山大海，

白云蓝天。

我多想睁开双眼，

把人间的美好看上一遍，

哪怕只有三天。

我的心中光明一片，

我听见这世界缤纷，

五彩斑斓。

我多想张开双臂，

展翅翱翔在碧海云天，

哪怕只是瞬间。

啊，莫道命运多坎坷，

坚定信念，

奋力拼搏勇向前；

捧出心中一份爱，

奉献社会，

把美好留在人间！

优美的旋律，真挚的情感，总是让人不能自已。哼着哼着，我不禁热泪盈眶，它让我不禁想起美国聋盲女作家海伦·凯勒所写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经典励志散文；同时，又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吴晶学长笛时的场景。

说来话长，故事还得听我从头说起：

德林兄和我从小同在一条街上长大。1974年，我们又一同考进泰兴文工团，后又一起被送往上海交响乐团、上海音乐学院培训深造：他学长笛，我吹巴松（注：又名大管，是木管类乐器的一种）。学成归来后，我们在剧团一干就是二三十年。后来，他先转业到黄桥文化站搞群众文化工作；而我晚几年转业后，就在县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琴行。虽天各一方，但我们的联系却一直未断，而且互相多了一份关注和牵挂！每当德林兄来县城办事，一定要来我琴行歇歇脚、聊聊天；而我回黄桥老家也一定要去找他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一次我周末回黄桥老家，半道上就直接去了黄桥文化站德林兄的办公室。刚好，他正在给一个小女孩上长笛课。他让我先坐下喝杯茶，同时把我介绍给小女孩，“这是我在剧团时的老朋友赵晋成老师，今天刚好也请他来听听你长笛到底吹得怎么样？”小女孩非常有礼貌地转过身叫了声赵老师，并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说叫吴晶，在扬州特殊教育学校上学。每次放假回家，都要前来请孙老师帮她辅导长笛功课。

陪同小女孩前来上课的母亲动情地说：“孙老师为人真好，知道我们家情况特殊，经济拮据，不光免收我们家的学费，有时还要反过来给我们些帮助。吴晶现在用的长笛，还是孙老师利用关系，到黄桥热电厂工会替她借的。”言语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从背后看，小女孩长得亭亭玉立；但她转身的一刹那，我大吃一惊，她竟然是个盲女。听说是在她15个月大时因患上视网膜母细胞瘤，而被迫摘除了眼球。从此，声音成了吴晶认识世界的唯一窗口，更是她表达自己、沟通世界的媒介。当她第一次听到长笛声音时，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长笛。她说：“长笛有一种深入到内心的声音。”她决定学吹长笛，同时也告诫自己：“学就一定要学出点名堂来，绝不能半途而废。”

但问题是学吹长笛，必须要学会看乐谱。

因此，每当吴晶学新曲目，首先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背谱。而且每次背谱，都是先由老师一句一句地把曲谱唱给她听。然后，她再一句一句地用心记。有时，一首曲谱不知要反复唱记多少遍。反正每次她上课，至少都要比别人多花上一倍甚至更多的时间。

《莫扎特G大调长笛协奏曲》，是吴晶当年准备参加南京艺术学院社会艺术水平考级最高级别（十级）的考试曲目。

考级能否成功通过？不仅是对她技艺的一个检验，也是她音乐才华的一个展现；同时，也是决定她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到底能走多远的一个考量。

为了能考出个好成绩，他们师徒俩一个对着曲目反反复复地“抠”，一个对着曲目不厌其烦地练。哪怕是对于乐曲中换、吸气的细节部分，都不肯有一点马虎。

吴晶小时候

经过不懈努力，吴晶的手指在长笛上轻盈地舞动着，如同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再听笛声，时而轻快明亮，时而舒缓悠扬，每一个音符都魅力无限，直抵心扉。

听她一曲吹完，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可比我和孙老师当年报考专业剧团时的水平强多了。”

吴晶欠了欠身子笑着说：“赵老师过奖了。”

不知是被乐曲感染，还是被她的刻苦精神感动，我不无感慨地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他的价值和意义。那些身残志不残的人，远比那些志残身不残的人更让人尊重。”

最后，我拍了拍吴晶的肩膀，鼓励她说：“希望你能活出自己的风采！”

吴晶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说：“赵老师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德林兄似乎又多了一个话题。时不时他都会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年吴晶不光是音乐考级过了十级；还被学校选拔去参加全国残疾人运动会获得了冠军。听说还要去雅典参加残奥会。”

“吴晶被南京外国语学校破格录取了，成了该校50年来招收的第一个盲人学生。”

“美国哈佛、耶鲁、斯坦福等六所知名大学都纷纷向吴晶拋来了橄榄枝，并提供全额奖学金。”

“吴晶始终喜欢着长笛，在美国读书一年后又移居瑞典，选择去了瑞典的斯德哥尔摩皇家音乐学院攻读音乐专业。”

“吴晶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青年论坛巴黎总部的现场演讲，受到了热烈欢迎。”

“吴晶终于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成为维也纳金色大厅特邀长笛演奏家……”

“瑞典国家电视台专门拍摄了纪录片《吴晶：不可思议的梦想》，并被译成多种语言，在18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反复播出。”

……

好消息接连不断，惊喜一个接一个。多年来，德林兄几乎成了吴晶的“新闻发言人”。

一天，我突然接到德林兄给我打来的电话，说吴晶要在家乡黄桥举办一场“爱与感恩”长笛汇报音乐会，票已给我准备好了，让我晚上赶回去看演出。

吴晶在瑞典第一次和交响乐团合作演出 （均为资料图片）

多年不见，吴晶看上去成熟多了。她还是那样充满自信和乐观，举止得体而优雅。

演出前，我没有去打扰她，只是悄悄地先去看望了她一下。

音乐会开始了，只见吴晶身着“中国红”连衣长裙，在助手的搀扶下款款走到舞台正中央的聚光灯下。她深情地说：“黄桥，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有我的父母和亲人，还有我的老师和许许多多曾经帮助过我的人。今天，在这里我要对大家说一声：谢谢！同时我还要把最美好的笛声和心声献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音乐声响起。

想不到今天开场的第一个曲目，竟然是那首十几年前的考级曲目《莫扎特G大调长笛协奏曲》，只不过是多了钢琴伴奏。

我想，这一定是吴晶的精心策划和安排。

感恩，有时是不需要言语的。

当长笛独特的音色在剧场内弥漫开来，观众如同置身于大自然中，充满乐观、希望、向上的积极情绪，同时也体现了对光明、幸福的追求和向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聆听。

一曲刚刚演奏完，剧场内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这时我突然发现坐在一旁的德林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并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眼泪。

怕他纸巾不够，我顺手给他递去几张，并附着他的耳朵有感而发：“桃李不言自成蹊啊！”

演出结束后，我和德林兄来到后台。见到吴晶，德林兄似乎很神秘地对着她说：“今天我特地给你请来了一位当年曾关心过你的老师……”

没等德林兄把话说完，吴晶就笑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希望我能活出自己风采的赵老师。”

我赶紧上前，紧紧握住吴晶的双手，激动地接过她的话头大声说：“对！对！我就是那个希望你能活出自己风采的赵老头……”

我们都笑了！

故事说完，我又拿起曲谱，轻轻哼唱起来：“我听见这世界缤纷”……吴晶的长笛仿佛也加入了进来。

旋律中，我也听见这世界缤纷中有一点斑斓，那是“黄桥红”。